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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5章 權天使連接混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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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5章 權天使連接混亂

人類正在進行很多不計代價的無意義行為。

至少從當下來看, 是如此的。

1號縮在寶琪身邊,他們一起站在廣場上。雜毛鴿子發出咕咕的聲音,肥胖柔軟的身體貼著兩人皮革鞋背。它應該是柔軟的, 然而,另一只動物死去的皮膚無法感受它的這些特征。

夕陽停在領袖的肩頭, 那塊灰黑色的石頭——它在這座廣場上已經六百多年了, 中途經過多次修繕, 每天都有人過來看它——它沒有看過任何人,因為那張臉是擡起來的。

制作這塊石雕的時候, 那些工匠在想什麽, 現在也沒有人說得上來了。

所有來到廣場上的人都有機會站在領袖衣角的陰影下邊, 影子總是眷顧城鎮居民。但是,下雨的時候,只有真正被雕刻出來的衣角那裏才可以避雨。

不過, 在這裏的鴿子總是自由的。晴天、刮風的時候、下雨的時候,它們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。它們不需要領袖,只需要關懷部的玉米——這樣想的話,它也是需要領袖的。

1號踢了踢亂跑的鳥,和寶琪一起縮在衣角下面。

“馮來曼帶我去了郊外的山丘。”他主動說,“那裏很漂亮。”

寶琪轉過臉看向他。他像是被鼓勵到,繼續說:“我們假期的時候也去那裏吧,那邊有一個紅顏色的房子, 還有一塊深色的湖。”

“他對你說了什麽嗎?”寶琪問。

“嗯。”1號盯著地磚, 他問寶琪:“卡特羅拉找你說過話嗎?比如說:下班之後去哪,要不要多交幾個朋友......”

他的話真的很多。

從一開始, 1號就是一個總愛強調概念而非現實,又不擅長溝通的人。每當他說起人類, 寶琪都會感覺他身上有種微妙的喜劇特質。他迫不及待地渴望從人群中脫穎而出,最終又平庸地回歸人類群體,心裏卻自顧自地認為自己與其他人是不同的。

他就像一個沒有長大過的個人意識過剩的小孩。

甚至,當寶琪站在他身邊的時候,他無法意識到,他想要融入的,究竟是“機器”還是“人類”。他無限渴望與寶琪建立聯系,拋棄“人類”的身份,最後尷尬地卡在一個虛浮的位置。

馮來曼應該是想拉他一把的,但是,他自己把這件事搞砸了。

“卡特羅拉嗎?”寶琪狡猾地笑了一下,“他覺得我應該學會信任你。”

信任你,以及你的兒子,你的孫子......你的子子孫孫、世世代代最好都聽我的。

真是奇妙。

從前,人類就像這樣描述過上帝。後來上帝死了,巴別塔建成,人類自己就成為上帝,他們開始像這樣控制機器。

可惜,人類終究做不了上帝,他們並不是永恒。在這裏,機器又開始做人類的上帝。它們拿著權力的誘餌,用臍帶,綁住一個人類小家族。

卡特羅拉傳授給寶琪的必然是有機器施行過的,甚至施行得十分成功。

在這個城鎮,有多少個“小上帝”呢?

又有多少依附在上帝身邊的“小天使”?

“小上帝”們,又在依附誰,做誰的“天使”?

領袖的雕像邊,無數雜毛鴿子揮動翅膀。

1號不知道寶琪的想法,他那簡單的大腦告訴他應該感到快樂。他也確實感到快樂。這時t候,他的內心是多麽柔軟啊,就好像陷進一團肥皂泡裏。

-

領袖並不想直接殺死盧辛達。

當為狂歡節所準備的鮮花在清晨被擺到廣場上的時候,寶琪跟其他士兵一起站在烏爾多爾夫人宅邸的門口。它穿著純黑色熨燙整潔的西裝,把手木/倉別在腰上。當然,沒穿西裝的還有很多,他們站在人群裏,隨時警惕著。

寶琪並沒有看見烏爾多爾,她早在宅子裏面就坐上車。那些一輛接著一輛的黑色轎車從金色柵欄門內駛出,先是開道的,然後是護衛——烏爾多爾坐在最中間那輛,距離人群格外遙遠。

她早就沒有戴露西喜歡的那條鉆石項鏈了。

號角在廣場上響起來,城鎮居民密密匝匝,把鴿子擠得無處可去。

“他就不能挪走這個該死的雕像嗎?”烏爾多爾在車子裏喃喃,司機僵硬地盯著前方,裝作什麽都沒有聽見。

領袖夫婦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。

時間流逝中,這種長久未見的陌生感並不能使二人關系重新變得親密,他們也無法從對方身上在發現什麽新東西。

然而,當烏爾多爾抿著嘴唇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,安東尼奧還是覺得他無法了解這個女人——即使他能夠知道她的任何舉動。

在烏爾多爾眼中,他也是一樣的。他們就像是展覽館裏兩個放在一起的文物,盯著對方近千年,最後還是沒有分開。

所以,他們幹脆就不將視線放在彼此身上。

盧辛達從早晨就被拖出來,他被綁在十字形的架子上,另一個跟他綁在一起的人叫做耶西,本來還有一個死刑犯的,但是那個人昨天晚上就死了。

據說是吃飯的時候啃到雞骨頭,骨頭把他的牙咯下來,牙齒塞進氣管裏,人就這樣死了。那個人在沒被抓緊監獄的時候是個著名的神棍,下城區一幫人覺得他能夠預測未來。

看起來,先知並沒有預言到自己的死因。

領袖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這種事再弄一個死刑犯出來。每一個將死之人的死期都應該被登記在案,他們應該在科技部、社會關懷部、法令部的三重告慰下,完整的、穩定的死亡。

耶西已經被太陽曬得奄奄一息。麻繩捆著他的兩條胳膊和腿,令那裏的皮膚開始發紫。領袖遠遠看了一眼,總覺得他有點眼熟。

大約十幾分鐘之後,他想象起來,犯人長得很像以前他喜歡的一本小說的插圖。

那本小說的主人公叫做佩德羅——這也是昨天晚上意外死掉的那個犯人的名字。有一天,佩德羅聽見腦海裏有一個人在告訴他關於未來的預言,於是他靠著這一本領開始傳播福音、制造奇跡。直到惡魔發現他。

它們把佩德羅的腦袋拆開,腦仁攪得稀碎。在泥濘中,它們找到一個小收音機。

那是一篇十分精彩的故事。

領袖想得出神,烏爾多爾也在想自己的事情。

她還記得父親給她形容過的從空地上起飛的鐵鳥,它們長著鴿子一樣的翅膀,把人裝進腦殼裏,然後墜毀在普羅菲的小島上。

“那些鳥的翅膀斷了,全身都在冒煙。”父親說。

“那麽,那些人呢?”烏爾多爾擔憂地問。

父親親了親女兒柔軟的臉蛋:“他們都死了。即使有些在掉下來的時候還沒有死幹凈,後續,我們的‘蜘蛛’也殺死了他們。”

“蜘蛛”是威利集團最古老的一批戰鬥機器。它有六條腿和兩個開在前端的火炮。

烏爾多爾將視線轉向高臺的下方,穿著黑西服的烏鴉裏,一半都是當初父親的戰友。父親退役了,它們也從戰場上退下來。

嗯......

那些胳膊、腿從戰場上退下來。

機器現在換上人的外表,烏爾多爾卻會在想:它們最開始會不會也是一只只從戰場上翻出敵人屍/體的“蜘蛛”呢?

領袖與夫人長著兩張羅馬人雕像一樣的完美的臉。

“蜘蛛”寶琪沒有見過她,在領袖夫人看過來的時候,她們對視。

像一個小孩子,夫人想,它穿上這種外殼有什麽作用嗎?

烏爾多爾朝寶琪露出得體的笑容,可惜這個時候,寶琪已經在盯著綁在架子上的盧辛達了。

眼神總是自由的,就像思想一樣。

畢竟,即使是領袖也無法將一臺思考著的機器關進監獄,令它感受禁閉的痛苦。在烏爾多爾看來,實際上,很多事情一開始就做錯了。

這種錯誤是絕望的、無力的,就像一則附時間而非附條件的合同。只是很多時候,人們只是被條件表象欺騙,誤認為“達成條件”時,該合同才會生效。

事情在本源上就出錯了。

“那個孩子......”烏爾多爾的聲音很低,只有安東尼奧才能聽見,“讓它事後過來陪我吧。”

領袖擡著臉,他甚至不需要知道烏爾多爾指的是誰。

“你可以主宰這裏的一切。”他說,“不需要和我說這些。”

烏爾多爾露出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笑容。

放著盧辛達的架子下同樣擺著鮮花,白色的、粉色的,與周圍那些慶典用花朵沒什麽不同。他看上去不算瘦弱,手臂上也充滿勞動的傷口和肌肉。他被太陽曬得奄奄一息,像一條瀕死的魚。

劊子手先把耶西的十字架推倒,這個替罪羊已經被嚇傻了。他連站都站不起來。

當行刑人拖著他將他從竹篾與花朵中拽起來的時候,他才伸出滿是傷痕的手,顫抖著去摸被綁在架子上盧辛達的腳。

“上帝呀!”耶西流下眼淚,灰塵讓它變成眼下兩條明顯的痕跡,“您發發慈悲,您的兩個仆人今天就要死了!”

盧辛達的頭動了一下,他的嘴唇和耶西一樣因為缺水而幹裂。

“你我都要死了。”他重覆,麻木無比。

人與人的臉湊在一起,將鮮花團團為住,白色的、粉色的、長著五根手指的手掌張開,攀著臺子,拽著花朵。扁平各色的臉上是兩個裝眼睛的窟窿和蠕動的嘴唇。

陽光照在人群裏,在小號聲裏,鮮紅色的絲綢繡著金色的紋路,鋪在行刑的臺面上。

他們把耶西的手拽走,指甲劃破兩人的皮膚。把耶西壓住,伸出那奇怪的延伸著的金屬手臂——斧頭——尖銳又恐怖,在陽光下,在泥水裏,在雕像的衣角的影子底下。

人與人簇擁、尖叫。

耶西的頭顱自砍下的那一刻懸浮,成為數據板上的一個刻痕。

“人類——”赫爾墨站在愛德森身後,在古老的記憶裏,它回想起主人家曾經播放的一則廣告:“攻破脊柱連接技術——大腦將帶領我們永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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